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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童年便開始在入睡前
和昨日的自己  接力進行死亡的排演

有時俯瞰宇宙與文明之日落
在毛毯裡裹緊自身 逐漸捲進太陽系的謝幕

有時完成了身為人的任務
和雙親一樣養育了兩個孩子
畢生職業的內容依白日愛讀的繪本而定
不變的是葬禮上總會有朋友為我哭泣

進入青春期後  被公車震動的起伏搖睡時
偶爾會看到自己毫無計畫 在日落時分出奔
前往誰都不認識我的遙遠某處
走累了就在地面靜靜臥下  停止呼吸

特別難受時天外會飛來一記重擊
將肉身與靈魂撞得支離  知覺意識粉碎徹底
湮滅了的我得到解放  再也不必是我

隨年紀越長
死亡預想失去戲劇性日趨枯燥
一疊厚重的慢性藥單與待辦事項

但記錄屬於義務

縱使不滿意今夜劇本的構想
在翌日換行後終要重新拾筆
向後天的自己交代去  無數瑣碎的吩咐

直到某個想定於晚年
讀書告了段落開始犯睏的晌午

倏然理解遺囑的傳言遊戲
已經接近終盤

裹在毛毯裡批閱完漫長的手記
無奈餘白不足  再無處潤飾

於是在此頁底部載明
P.S.  不必回信

嘆出口悵然的氣
鬆手讓肩頭披著的歲月
與筆桿一同滑落沙發


****
寫在詩後:

五歲時知道人終究要死,便開始思考死亡,誤將個體的完結和宇宙的終結劃上等號,深夜忽然害怕起世界的毀滅,那是記憶中最早的失眠。

隨著成長逐漸認識到,自己消失了世界仍然會持續運轉,於是故作達觀妄言「不如去死」。

直到年長,明白個人生命的結束對周遭的影響,逐漸不再考慮怎麼死,而是考慮怎麼活。

唯一不變的,是嚮往死得安寧,期望死能夠為自己內在的宇宙帶來徹底的寂滅,也算是一種回歸初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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