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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蟄]

誰遺落的幾本剝了皮的筆記
用爪子按在眠床上
微潮的被褥間 褶皺的平原

攤開它們無力的肢體
已經不會掙扎了

不知道其他貓 吃不吃書

被細密遍植 如填充的毛絨玩具

日光自毛根生長
趴伏在她沉思中的 柔軟皮膚
不復出生之初 胎衣裡 最舊的記憶型號

誰也是 一覺起來
被漿洗 硬化成了甲殼
皮質 交換幾丁質 多合算的二手買賣

能夠脆一點 那更方便嚼食雖然
她的胃袋和腦袋 都非常規矩
僅只一處潛伏在夜色裡的咽喉

從不隨意進食自然也 沒有讓偷渡的商品 落腳的餘地
………
[白]

做為貓首先一天應當 洗自己至少三次
散漫嗎? 有計畫的
氣象說今日濕度 宜於沐浴貓身

睡前是冷浴 月光總適合一場散步的開始
很輕柔的步伐甜美得很 空氣使貓漂浮

耳內絨毛電台 絮絮數著溫差
今夜不下雪那麼 來數羊

登入睡眠前點個名
一隻羊「咩」兩隻羊「咩」

第三隻洋洋得意
「笨蛋,不是羊是白貓
是來吃掉噩夢帶來幸運的
蓬鬆柔軟大白貓」

但她打電話叫來的是否
原該是隻 待業的黑白貘?


聽說隔壁釣夢的電台主播也
擅長用特定牌子的餌食鉤上
品種多變但不請自來的來賓

這裡插播一則小如塵粒的抱怨:
即使有空冰箱 也裝不下那麼多乏味的構思哪
………
[詭辯]

她觀樓下那女孩
在水龍頭不再流出半滴水時

總是彎腰悄悄上樓又下樓
肯定藏著什麼 見不得貓的秘密

思及此
躺平的興致
從沉睡的丹田一骨碌地坐起

吞吐 彈動 伸展她的舌頭
讓空氣滑入乾渴異常的咽喉

音階順聲帶的縫隙攀升
驀然蹦出人語


這聲音莫非來自她的喉嚨
陌生得讓貓好耳熟

知覺紊亂 鼠奔般昏惑
驟然感到又有單字 要從貧乏的喉嚨裡通過

該唸詩要唸詩不一隻貓
不唸詩

一隻貓吐毛球。

忽地字詞衝了出來
從一聲好大的咳嗽裡衝了出來


驚覺自己把現實忘在衣籃
人類的她連忙將衣服與
通往頂樓的台階一併拾起

腳邊擠過樓下那隻
常搶著舔水龍頭的失蹤母貓
也正忙於把她的孩子們 叼來晾曬
理直氣壯要她讓路


洗衣場久違相見
貓以豎起的瞳孔指責她的冒名

而她心虛地辯解 人身借宿貓態之合理
意象寓於血潮 胎成形之初已冥冥定義

就如大鍋能生小鍋 大貓能生小貓
有助於靈感的催產

說著她將盆裡衣襬鼓漲的腹部翻面
還是未見著 另一件較小的衣衫

***
寫在詩後:

文字的調換詭計。

主角是人不是貓呢(在樹梢上露出成排新月一樣的尖齒笑道

吃了餌被釣上的貓,安靜卻不請自來的白貓,釣夢的黑白貘播音員。

等待文字造訪的公寓。

人們都是如何認同自我就存在於軀體中的呢?

雖然並非專攻文學,成長過程中讀過許多詩人之作。將身體狀況和精神,將種種織為文字。在他們的詩的結構裡,可以窺見他們的核心。

現在所想,現在所感,想要認同者,是一個人思想的核心,亦是道。
只是,有時會對自己的【道】失去信心。

我的道,是否只是仿製的贗品?

我的思維雖存在於己,仰賴我的身軀才能存在,
卻可能僅是移植他人他物的精髓,而非真如自己所想的,由自我主宰。

我能孕育出什麼? 詩為何而書寫?

季節初始的胎動,結束也是開始,許多被迫放棄的習慣,錯過時機而擱置的文字,或許會在羊水的溫存中迎接新的可能。
............

詩【拋錨】 
詩【緘聲信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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